接下來的日子， 姬透有空就和厲引危學陣法。

學陣法和學畫符一樣，首先都要熟悉相關的符文，陣符比符箓的符文難學多了，每一個陣符都十分玄奧晦澀， 就算修士的記憶好， 能死記硬背， 可若是不能理解其意，很快就會忘記。

這是陣符本身具有的規則特征。

或許是有符箓的基礎， 姬透理解起陣符來，速度又快又好。

陣童驚喜得都要哭了， “這才是陣法師的好苗子。”

作為一個陣童， 它多希望這樣有天賦的陣法師多一些，正是它們陣童最喜歡的。

厲引危神色平淡地道：“師姐在這方面確實很厲害，比我厲害多了。”

“你別說了。”陣童雙手捂著胸，“你再說， 我就要後悔選你！當初若是我再堅持一點，以現在這副模樣去纏她，說不定她就答應了……”

雖然它也挺稀罕厲引危的破妄之瞳，可它更稀罕像姬透這種在陣道上的悟性， 破妄之瞳只是附帶的， 絕佳的悟性才能在陣法之道上走得更遠。

為什麽破妄之瞳和悟性不能都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呢？它也不至於如此心痛。

厲引危冷笑一聲，“你這是想屁吃呢！”

陣童：“……”它竟然被主人罵了！

不管學什麽，都是從入門開始， 循序漸進。

學完陣符後，姬透開始學初級的陣法， 初級陣法很容易學， 畢竟像聚靈陣這種最簡單的靈陣， 只要是修士都會的，畢竟這是修煉需要。

更何況，符師在用靈符對戰時，會習慣性地以靈符為陣，多少也要懂一些簡單的陣法，雖然不多，但也比那些零基礎的要好。

這是姬透當初在傳承柱時，能陷入頓悟的原因。

本身有基礎，接受起來自然會很快。

陣童是個野心極大的，當即跳過前面的兩階陣法，讓厲引危從三階靈陣教起。

“以你現在的基礎，可以從三階靈陣學起，說不定你很快也能追上主人，成為七階陣法師！”它雙手交握，滿臉興奮地說。

“應該不可能。”姬透笑道，“我的悟性雖然不錯，但我沒有破妄之瞳，沒辦法像小師弟那樣，能輕易破解陣法的規則和節點，將之反向逆推，我需要的時間會更多。”

要不然，為何說破妄之瞳適合陣法師呢。

破妄之瞳能勘破這世間所有的真相。

同理，就算是玄奧無比的陣法，只要破妄之瞳一出，破解了陣法的規則和奧妙，便能舉一反三，很自然就能掌握。

陣童嘟嚷道：“可破妄之瞳也不能時時刻刻都用啊……”

“你說什麽？”姬透不太理解它這話是什麽意思。

“沒什麽。”厲引危一把將上竄下跳的陣童抓起來，丟給小怪物團長，讓它們一起去玩。

團長開心地用觸手捆住陣童，在陣童尖叫著它不想玩中，將它拖走了。

姬透看了一眼，發現連裂日劍都跑出來湊熱鬧，嘴角微微一抽，便決定不管它們。

她繼續推演陣法，推演完後，雙眼發亮地看著他，說道：“小師弟，用靈符布陣這一步是對的，若是能兩者結合，定能發揮極大的威力。”

厲引危頷首，“本來就可以，你以前不是也經常用靈符布陣嗎？”

“那是最基礎的符陣，只要稍稍了解靈符的人都能使用。”姬透道，“但也止於此，再高深些的，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。”

靈符布陣古來便有，但符師們都只是用靈符布置簡單的陣法，以增加靈符的威力。

不是符師不願意想嘗試，而是很少有修士既是符師，又是陣法師，沒辦法做到兩者兼顧，自然也不知道威力如何。

若非姬透這次有機會學陣法，她也不會去嘗試這些。

能增加靈符的威力，她自然也樂意學的，接下來她學陣法學得更加的用心。

靈玉船在海面上行駛三個月後，船上的修士已經將這艘船參觀得差不多，對津渡海面一成不變的景色也無甚興趣，都抓緊時間修煉。

第四個月，一直平穩得如履平地的靈玉船突然震動起來。

船上的修士猝不及防中，被這震動顛簸弄得東倒西歪。

“發生什麽事？”

“難道有海獸來襲？”

“靈玉船可是超品級的空間靈器，什麽海獸這般厲害，能制造成麽大的動靜？”

……

姬透和厲引危從修煉室走出來，便聽到周圍修士議論紛紛的聲音。

兩人看了看，朝前走。

他們穿過人來人往的走廊，來到一處欄桿前，往洶湧澎湃的津渡海海面看了一眼，正好看到前方的海面上，有一個由海水形成巨大漩渦，它宛若一條看不到盡頭的空間通道，橫亙在那無盡的海面上。

一般漩渦都是出現在海底下，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出現在海面上的漩渦，如一條橫臥在海面的水龍，卷起的海水在上空堆疊、翻攪。

“這是什麽？”

不經意看到這漩渦的人都吃驚地叫起來，靈玉船似乎受到什麽幹擾，隨著前行，越接近那漩渦，震動得越厲害。

這時，一道沈穩的聲音在靈玉船響起。

“諸位，靈玉船即將進入空間隧道，所有人立即回修煉室，不要出來，以免誤入空間隧道。”

這是坐鎮在靈玉船上的一位出竅期大能的聲音。

眾人臉色微變，不敢耽擱，趕緊返回修煉室。

姬透和厲引危也迅速回去，然後厲引危順便在周圍布下陣法，以防萬一。

事實證明，他的做法是對的。

在他布好陣法後不久，靈玉船進入那由海水形成的空間隧道，如同堡壘般的靈玉船在這空間隧道之中不斷地顛覆、震蕩，宛若茫茫宇宙中的一粒塵埃，毫不起眼，隨時可能會被無盡的天威吞噬。

坐鎮靈玉船的兩名出竅期大能不敢輕忽大意，努力地控制著靈玉船橫穿空間隧道，已然顧不得船上的修士。

靈玉船上的防禦陣也經不住空間隧道裏的空間之力的撕絞，很快就出現一道道裂縫，靈玉船的船身有不少被空間之力劃出來的痕跡。

船上的修士在這可怕的顛簸中，被甩飛了出去。

就算是能移山填海的修士，此時身在其中，已是身不由己，那由空間之力形成的顛簸，可不是修士能抗得住的。

幸好他們在密封的修煉室內，不用擔心會被甩出船外，可這感覺也不好受，修煉室裏的人就像皮球一樣，從這邊滾到那邊，又從地上拋到天花板，然後又狠狠地砸落下來。

就算強悍如修士，也在這種顛簸之中被震吐了。

姬透這邊，有陣法加持，雖然顛簸了點，倒也沒什麽，五只噬陣蟲甚至還淡定地抱著靈果啃。

“原來那裏是空間隧道啊。”姬透感慨道，“看來這津渡海與太虛境之間有一個薄弱的空間壁壘，津渡海應該也是受到空間壁壘的影響，這海水才會如此翻騰不休。”

“應該是如此。”厲引危附和。

師姐弟倆不禁相視一笑。

船上的顛簸越來越劇烈，就算是有靈陣護持的姬透和厲引危都差點被甩飛出去。

厲引危第一時間拉住往旁滑過去的姬透，將她拉到懷裏，緊緊地抱著。

姬透：“……”

五只噬陣蟲用足觸扒著姬透的衣擺，就像綴在她衣服上的五顆紅寶石，還挺漂亮的。

小怪物用觸手捆著裂日劍和陣童，串得像粽子似的，由裂日劍帶它們懸在半空中，避免了這陣顛簸，別說，還挺安穩的。

姬透不經意看到這一幕，不禁想笑。

兩人都是如此，更不用說其他的修士，顛得他們再次吐了。

如此整整持續了近三個時辰，船上的震動也終於平穩下來。

姬透拍拍抱著她的人，籲出一口氣，“小師弟，可以放開我了。”

厲引危反應過來，先是低頭看她，對上懷裏人望過來的眼睛，清亮無辜，卻沒有絲毫的羞赧不安，心中一突，有些不舍地松開。

看她轉身就去關照那幾只噬陣蟲，並順手收拾室內的殘局，他默默地垂下眼睛，指腹輕輕地撚了下，上面仿佛還殘留著某種柔軟美好的觸覺。

“嘭嘭嘭！”

門被人大力地敲響，姬透去開門，就看到鐵青著臉、虛浮地滾進來的燕同歸。

“燕同歸，你怎麽啦？”姬透嚇了一跳。

燕同歸就像要死了一般癱在地上，虛弱地說：“我、我覺得我快要死了，好暈，好想吐……”

看這模樣，姬透就知道他是被剛才的震動震暈了，先是往他嘴裏塞一顆靈丹，然後又灌了杯發苦的靈茶。

燕同歸緩了許久，終於緩過來。

他心有餘悸地說：“剛才真是太可怕了，我覺得自己就像被困在小黑屋裏，小黑屋不斷地轉啊轉啊，轉得我又暈又吐……”

姬透：“辛苦了。”

“你們呢？”

姬透的眼神一飄，“我們沒什麽事，小師弟提前布置陣法，在陣法裏，顛簸不太重。”

燕同歸聽得羨慕極了，決定下次若是靈玉船再橫穿空間隧道，他一定要跑過來和他們一起熬過去，再也不要一個人被關小黑屋裏。

因靈玉船橫穿空間隧道，船上九成以上的修士都被轉暈轉吐，空氣中仿佛彌漫著一股酸臭味。

等他們聽說，接下來的幾個月，靈玉船會不斷橫穿空間隧道，所有人面有菜色。

“放心，到最後你們就會習慣的。”左雙影好心地安撫眾人。

眾人覺得，他們估計是沒法辦習慣，這顛簸也太難受了。

“左師姐，為何這津渡海的空間隧道的反應那麽大？”有人不解地問。

他們雖然不太常接觸這種空間隧道，卻聽師門長輩們說過，很多空間隧道的反應雖然大，卻不至於讓修士被顛到吐。

左雙影道：“可能是因為這空間隧道在津渡海中的原因罷，我也不太懂，我當初第一次來時，比你們好不了多少，不過吐啊吐的，就習慣了。”

眾人：“……”他們不想吐啊吐的習慣。

左雙影愛莫能助，只能憐愛地表示，總會吐習慣的，等到下次他們乘船回中央界，就不會吐得這麽厲害。

一群修士被他說得面有菜色，腳步虛浮地離開。

在津渡海橫行的第五個月，靈玉船再次橫渡空間隧道。

燕同歸第一時間就跑過來蹭厲引危的靈陣。

果然，這次雖然船的顛簸得也厲害，但沒有第一次那般難受，只是他還來不及高興，又一次被甩飛出去時，便看到那邊的劍修緊緊地抱著懷裏的人，為她擋去船上的顛簸。

嘴裏猛地被塞一口狗糧，他沒有被震吐，也被撐到吐。

第五個月開始，靈玉船頻頻橫穿空間隧道，眾人也從開始吐得昏天暗地，到最後已經能撐著勉強不吐。

果然像左雙影說的那樣，吐啊吐的就習慣了。

淩谷藥宗的醫修們好心地給相識的人煉制了不少止吐丹。

胡振婉親自給他們送過來，姬透吃過一顆，酸酸甜甜的，還挺有味道的，確實能止吐。

收了她的止吐丹，姬透送她一些靈符和靈陣護身。

靈符是她畫的，靈陣是厲引危最近煉制的，都是七階，給醫修防身最適合不過。

胡振婉很是高興，並沒有推辭，“謝謝阿透，也謝謝厲前輩，你們以後在太虛境的靈丹，由我們包了，有什麽需要的靈丹，只要我們能煉制的，盡管找我們呀！”

“好的！”

朋友之間不必說那些客套話，姬透很爽快地應下。

七個月的時間並不長，對於修士而言，不過一次打坐閉關的時間。

當然，要是中間沒有那麽多震動顛簸確實如此，後面四個月的顛簸太多，就算閉關的人都能被震出來。

終於熬到第七個月，眼看即將抵達太虛境，所有修士都松口氣。

這些人也沒心思再修煉，而是走出修煉室，除了觀看周圍的環境，也到處去訪友論道。

林希嫣也過來找姬透他們說話。

“聽說還有半個月就到太虛境，太虛境那邊的情況可不好。”她有些憂慮，對世人諱莫如深的太虛境，本能地有些害怕。

姬透安撫道：“太虛境還有很多坐鎮的前輩呢，不用擔心的。”

中央大陸各宗門派遣元嬰修士去太虛境，可不是真的將他們當成炮灰送死的，而是想讓他們歷練，沒有比太虛境這樣危險的地方更能鍛煉人。

聽左雙影說過，太虛境除了元嬰修士外，還有化神、出竅修士坐鎮，甚至還有一位合體期的大能。

這位合體期的大能是萬靈殿的太上老祖。

比起元嬰修士只需坐鎮十年就可以回去，化神修士需要坐鎮五十年，出竅修士更久，需要百年，而合體的話，便不知道了。

由此可見，中央界為了靈級大陸的安危，確實已經盡力。

林希嫣自然也清楚這些，沈默了下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：“抱歉，和你說這些，其實我只是第一次去，心裏不踏實。”

“沒什麽，大家都是一樣的。”姬透溫和地說。

林希嫣忍不住拉住她的手，感慨地道：“姬姑娘，你可真好啊。”

“你也很好。”

兩個女修不禁相視一笑，笑得旁邊的燕同歸和厲引危莫名其妙，厲引危的視線落到兩人相握的手上，不禁抿起嘴唇。

林希嫣也不是遲鈍的，察覺到這位化神前輩的目光，臉皮微僵，默默地收回手，並離姬透遠一些，見她不解地看過來，只能尷尬地笑了下。

她心裏有些嘀咕，這對師姐弟真不是道侶嗎？這兩人感覺比道侶還黏糊呢。

林希嫣剛離開，就見史靈袖過來。

史靈袖有些別扭地說：“姬透，到太虛境後，你們要不要和我們萬靈殿的弟子一起行動？你們放心，我們萬靈殿有合體期太上長老在，一定能護你們安危。”

這已經是大小姐所能表現出來的最大的善意。

“謝謝，不用了。”姬透解釋道，“我們既然是和無雙門弟子一起來的，不好這麽離開，辜負無雙門的心意。”

史靈袖想說什麽，但她都這麽解釋，若是她再繼續下去，倒是顯得她有些無理取鬧。

“那好吧。”她勉強地說，“如果你們有什麽困難，可以來萬靈殿那邊找我。”

“多謝史姑娘，我會的。”

見姬透神色溫和，一直擔心她會拒絕或者諷刺自己的史靈袖總算松口氣，心情也變得輕松幾分，說道：“上次的事，我查過了，我知道是誰在黑市懸賞你們，我已經處理了。”

她將懸賞的人與姬透他們說了說。

姬透對那人什麽印象，當初在遺棄之地搶凝魂珠有九人，後來一起聯手殺血妖時，也沒什麽深刻的印象。

“你處理就好。”姬透說，“反正我們也沒吃虧。”就是在黑市花了一筆靈石，讓她有些心疼。

史靈袖看她不介意，繼續道：“還有陰鬼門那邊，你們要小心。”

“怎麽？”姬透皺眉，她並不喜歡那些不擇手段的邪修。

連燕同歸和厲引危都忍不住看過來。

史靈袖的神色有些凝重，“陰鬼門的門主對於陰無瑯之死十分在意，這些年一直在追查陰無瑯的死因，只怕他們會查到你們身上。”

“我們都來太虛境了，就算查出來，也不怕吧？”燕同歸插嘴道。

史靈袖搖頭，“話不是這麽說，他們也可以在太虛境動手？”

燕同歸驚了下，“怎麽？陰鬼門的邪修也來了太虛境？”

“是的。”史靈袖點頭，“邪修雖然自私，但他們也不蠢，知道太虛境有機緣，不少邪修會故意偽裝成正道修士，伺機加入一些小宗門。那些小宗門派往太虛殿的人數不夠，自然很樂意邪修加入，並不管這些邪修是什麽身份。”

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，正道宗門就算知道這事，也因為太虛境懸在那裏，只好睜只眼閉只眼。

姬透和燕同歸對視一眼，沒說什麽，表示以後會小心的。

送走史靈袖，燕同歸有些擔心地說：“那些邪修不會趁機在太虛境找我們麻煩罷？”

“找就找，怕什麽？”姬透的目光銳利，“他們敢來，我們就敢殺！”

她一向是溫煦從容的，給人一種肅穆內斂的印象，突然間銳意勃發、殺意凜然，倒是別有一番艷光四射之美，燕同歸又想起當初在燕家主宅，她教唆自己對付燕九時的那一幕。

若是真將她當成一個無害的女修，那就大錯特錯。

時間在眾人的等待之中過去，靈玉船再次穿過由海水漩渦形成的空間隧道，終於抵達太虛境。

在靈玉船進入太虛境時，空氣中駁雜的靈氣撲面而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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